胸中有誓深于海

    日期:2017-06-12来源:本站原创作者:李长平点击:8061 字号: 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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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径直走进说全村一家农户家中,用葫芦瓢在破旧的石水缸中舀起小半瓢黄浑的水,一仰脖子灌进胃里,在随行同事惊愕之中,我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是啊,这就是我们老百姓日常的饮用水啊,而且,这种黄浑的水也快没了,群众准备到十五六公里之外的绿汁江取水。我的心在滴血。

        201210月,我调任双柏县委副书记、县长,我用10个月的时间跑遍了84个村(居)委会。人们都说,山有多高水有多高,但双柏的情况并非如此,双柏山高坡陡箐深,漏斗式的山型地貌不保水,河是干河,箐是干箐,虽然有石羊江和绿汁江穿境而过,但人在高处、田地在高处,看着2条江,人们更是愁肠千结,焦满群山。

        那天在光明村下乡,在一个快要干涸的泉眼面前,我跪下了。当晚,我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用诗一样的语言写了一篇日记:父亲,你是我的神!是你给了我生命。母亲,你是我的神!是你给了我爱和成长的力量。泉啊,你是村庄的神!是你给了湿润的双唇,是你给了水灵的眼神,是你给了翠绿柔和的生命。看着你越来越瘦的涓滴,我颤栗着向你跪下,我五体投地,向你祈祷:神泉!请上天赐予你奔涌的力量。神泉!你目前还在给村民以希望,请你要一直给村民以希望!

        梦中到处是干渴荒芜的土地。一夜我起床披衣,写了一首诗。题为《我的兄弟》:兄弟,当我再次经过你家门口,你又要准备赶着骡子,去几公里外的那个水塘,我愧疚的告诉你,那个水塘已经干涸了。你说,你知道。你要去更远的水塘。我试图通过别人,把你带到外面的打工世界。你说,你跟外面的语言难以流通,而且,母亲已双目失明,跛足的父亲已无法驱使骡马。我的兄弟,前面那道道荒凉的山脊,已被滚烫的热浪烤红。看着你蓬乱的头发和皲裂的赤足,我的眼前,腾起濛濛水雾。我知道,到夏天,你的心芽,定会茁壮成长。

        此刻,我就站在这个名叫塔铺的村子面前。快要过年了,村子里却没有一点过年的气氛,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建水窖。群众跟我说:如果上天不下雨,水窖建好也是空的。我的心一紧,像个沉重的石头,压得我喘不过气来。看着苍茫的群山,这稀稀落落的村子好像要脱水。双柏本来就是国家级贫困县,而这个安龙堡乡又是全县最贫困的区域,彝族比例超过95%。这几年连续的干旱,正在考验着老百姓的最后一点耐心,最后一点希望。

        要脱贫,首先要解决人畜饮水的问题。我从西山来到东山,从小箐爬到大箐。是引水还是打坝?这个问题一直抽打着我,我知道自己已是遍体鳞伤。如果决策失误,群众就会再次受到伤害。在一个叫绿皮卡的地方,我徘徊、犹豫,反复问乡里的干部和水利部门的技术人员。他们说,如果从小黑箐水库引水,投资可以省一点,但近千米的落差技术这关过不了。如果在这里建水库,得投资两千多万元,最大库容不会超过40万方。我说,这么陡峭的地方建水库,如果遇到单点性的大暴雨,会不会被整坝冲走?他们面面相觑,不敢回答。我叫他们一个月内拿出一个优化方案。

        最终的方案是从小黑箐水库引水。这一年人代会上,关于解决说全片区人畜饮水的问题被列为议案。我多次听取了工程方案的优化汇报,把县水务局最强的工程师派去监工,对于落差大的问题,请水务局专家论证、把脉会诊,压力最大的地方使用特别的管道和镙箍,在建设过程中,我3次前往视察,要求每道工序,每个接口都必须精益求精,确保万无一失。

        20131230日,工程竣工。我买了一头猪,带着相关部门的干部,到安龙堡的说全村委会参加通水仪式。水龙头一拧,清悠悠的甘泉欢笑着,歌唱着。我拿过一个大瓷碗,接了满满一碗,一仰脖子,甜到了心里。山村沸腾了。村民们跳起了欢快的大彝乐,跳起了排山倒海的花鼓舞。我与他们大碗喝酒,大块吃肉。星星升起来了,村民们拉着酩酊大醉的我又唱又跳,一直不让我走,最后是村支书左说右说,村民们才依依不舍的放行。一路上,我心潮澎湃,我们的群众太好了,而我们做得远远不够。

        双柏县地广人稀,每平方公里才有38人。绿汁江沿岸,通过土地整理和坡耕地治理,增加了上万亩土地。但是,这个低热河谷又是人口更为稀少的地方。2012年我到双柏工作时半山腰上的土掌房稀疏地立于沟头箐边,生产生活条件极为艰苦。我与同事和乡镇的领导一起商量,增加了那么多土地,必须要流转起来,半山上这些农户,可以通过移民搬迁,把他们搬到江边,既可以解决劳务缺乏的问题又能使他们通过帮企业打工迅速致富。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就着力抓了这个区域的招商引资,短短半年,就有近20家企业入驻普龙。企业过来了,可老百姓不愿流转土地,他们说宁可撂荒也不租给外地人。僵硬的局面迟迟无法打开。我听了乡镇领导的汇报后,找方副县长商量,叫他带着大麦地籍的在县上工作的干部,每晚进村入户做群众工作,中国是个人情社会,本地人好说话,方副县长他们还是本地彝族,交流起来更为顺畅。通过半个月艰苦耐心的劝说,群众终于同意拿出大部分土地来流转,他们也可以在家门口打工。

        2012年到2015年底,我挂点帮扶大麦地镇,镇政府从山头上搬到江边,普龙就成了镇政府所在地,半山腰上的村民搬迁工作也在紧锣密鼓之中。2014年底,通过产业移民,原来生存条件恶劣的冲正母和白石板村搬到了普龙,取名为立新村。看着崭新的一幢幢砖房,一条条笔直的通道,一盏盏明亮的路灯,我难抑激动的心情写了一首诗:曾经我走进破弊的土掌房,我以为我失明了,我找不到自己。我强忍泪水退出家徒四壁的黑洞,在干箐边埋头了很长时间,我想大哭一场。缓过神来后我又跟着老支书走进另一户农家,倾圮的屋顶劈柴已朽烂。架柴烧水才发现铁壶已漏三角架已折。他们说着干渴的牛羊追背水人的故事,破衣烂衫在风里飞舞。只有搬迁才能改变面貌,只有产业才能帮他们致富。重新把太阳装进他们的心里,重新把出路装进他们的眼眶,让小豹子笙来演绎新的故事。凤凰山下的立新村,大红喜字贴满了房前屋后,鞭炮炸开了幸福之花。绿汁江沿岸已建成瓜果飘香、满眼希望的小江南,几万亩的葡萄、蔬菜成为了当地群众的摇钱树

        那天我带着镇里的干部和村支书到牛圈房打工点开群众会,老支书当我的翻译,从支持企业到新房子建盖,会场气氛热烈,群众干劲十足。现在,牛厩房、进巴珠已成为全州民族团结示范村,新房新村新气象,这是五年前想都不敢想象的,现在这个地方的群众收入远远高于全县平均水平。

    镇政府建成了市民广场,建成了全州最大的室外游泳池,建成了农业观光自驾游基地,每年的11日开街节,都要举办盛大的迎春纳福活动,商贾云集,人山人海,长街宴一直摆到江边。如今,普龙大桥跨过绿汁江,玉溪的几个乡镇与大麦地联系得更加紧密,区域合作开发方兴未艾。

        双柏地处楚雄南部,是3州(市)6县交界之地。交通的严重滞后给县域经济发展和农民增收带来了很大的困难。我与前任书记一起,跑省进京,多方协调,竭力争取交通项目。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300多公里的通村路面硬化工程实施完毕,206公里的彩公式公路今年730日可以竣工通车,160公里的绿汁江公路可以全线贯通,双新公路的提升改造即将完工,马龙河公路将在今年开工建设,玉楚高速将于2018年底结束双柏没有高速公路的历史。当然,不是所有工程实施都是一帆风顺的。我们为大庄镇绿汁江边的村民争取了一个溜索改桥项目,分管副县长去了几次都没有把建桥位置定下来,他向我汇报后,我带着县、乡、村有关人员反复踏勘,最后把建桥位置定在了陈旺庄。因为这座桥要尽可能为更多的老百姓服务,要体现它拉动地方发展的最大化原则。不明真相的杨维庄部分村民不仅说了些让我伤心的话,还到州里上访。但我坚持原则,毫不为其所动。在脱贫攻坚中必须坚持公平正义的原则,要在扶贫工作中培养贫困户一种积极向上的力量。现在,陈旺庄大桥已建好,杨维庄人行便桥也快完工,干群一心,攻坚克难的氛围正在形成。感恩党中央,脱贫奔小康的专题教育活动也正如火如荼地展开。养生福地,生态双柏正以不可阻挡的步伐在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大道上跨越赶超。

        2014年,在一次全县性的大会上,我讲到双柏贫困群众的生活时,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泪流满面,抽泣哽咽不能自己,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有如凝固一般。我自知责任重大,任务维艰。

    胸中有誓深于海,血性的精神追求是一种品质,在我的工作向度里,脱贫攻坚是我飞翔的姿势,在精准扶贫精准脱贫这场输不起的战斗中,当好一名战士,担起这份责任,让查姆故地、虎乡双柏甩掉贫困的帽子,纵然衣带渐宽、憔悴消然也在所不惜、义无反顾。

     

    (文章出自610日《云南日报》第6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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